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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十年淬煉入天樞 話長卿青衣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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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陳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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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十年淬煉入天樞,話長卿青衣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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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鴻蒙初現,渾沌未開,巨神盤古以一柄戰斧撕裂天地,合四海八荒之力開辟世間,此後,陽清為天,陰濁為地,數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處於九,故天去地九萬裏。

盤古逆天行事,引發上蒼雷霆之怒,諸神黃昏,歷劫飛升,天地無主,從此神祗留存於戲文間。

萬物生生不息,只道天與地是相對的,陸與海是相對的,人與妖是相對的,非天即地,非陸即海,非人即妖,往往如是。

盤古之後,大地分裂成四塊陸地,北俱蘆洲、東勝神洲、南瞻部洲、西賀牛洲,四大洲各自以禁海為界,傳說有上古大能者方能打破禁海禁制,一覽四洲風采。

陸地之外,是海。

東海、西海、南海、北海,接天連地,藍光向日,無窮無盡的廣袤,沒有人知道海的盡頭是何處,終日雲霧伴隨著太陽從東海過來,不停地向著西海而去,海平面上雲霧常年不散。

一千年前,南瞻部洲妖族聖人殿十大妖皇不宣而戰,十皇合力打破南瞻部洲與東勝神洲禁海禁制,妖族大軍壓境而來。

那一日,海面掀起驚天駭浪,天地昏沈沈一片,東勝神洲大小門派攜手對敵,其中以天樞城、龍虎山、清派、開陽寺、風雷幫五大仙派倨首。

大戰曠日持久,一戰之下,屍橫遍野,大地滿目瘡痍。

東勝神洲,人間地獄。

大端帝府,末世淒涼。

浩浩蒼穹,大雨如註。

……,……。

這樣的雨天是不利於攻城的。

巍峨的城墻高聳在妖族大軍目光的盡頭,曾經如此望之生畏。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一排排、一縱縱井然有序的妖族鐵騎長龍般的排列開來,騎兵與戰馬身上的盔甲在日光映射下曜曜生輝,騎兵提著馬刀揪住馬韁繩閃爍著乖戾的神采,戰馬垂著腦袋踢著馬蹄十分焦躁的吸著鼻子。

騎兵背後,一臺臺小土丘般的投石車被步兵推上前來,吱嘎吱嘎的軸承轉動聲音充斥在戰場上。後面數十個方陣數以十萬計的妖族大軍漫山遍野的排列在城池四周,仿佛一眼望不到盡頭。中軍傲然挺拔的‘妖殿’旗幟瑟瑟的隨風擺動,上面的漆金大字像是飄搖在波濤中,百折不撓。

有孤鷹從帝府上方飛過,發出淒厲的叫聲,俯視著大地上這場不同種族之間的相互殘殺。

城外的景色在漫天的雨幕下是看不到的。

金色甲胄的人拖著長槍沿著城墻巡視了一圈,城墻上的人群頂著傾盆大雨來來往往,搬運著武器箭矢。有的輸送傷員,疼痛的慘叫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傳進他耳朵裏。

筋疲力竭的人族士兵或倘或倒在地上,手中的兵器在幾次拼了命的守城戰役中已經抹去了鋒銳,坑坑窪窪的多出不太稱眼的缺口來,根本來不及磨平。

城門樓上的屋檐下,金色甲胄拖著長槍過去坐了下來。一名禦前侍衛帶著藥箱趕過來,趕緊給他胳膊上進行包紮處理。

卸下金色的肩甲,褪開袖口,一條長長的傷口翻卷著皮肉,浸著雨水有些發白。

看著對方在包紮著白布上藥,金色甲胄望著地上濺起來的雨花道:“....今天這麽大的雨水..妖族應該是不會再攻來了......”

妖族聖人殿所指揮的妖族大軍連續半個月進攻大端朝帝府,大端軍得益於帝府城堅糧多,才堪堪抵擋住妖族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的進攻,但仍是死傷慘重。

其實迫於對東勝神洲各方勢力的忌憚,妖族聖人殿才不得不加緊拿下大端帝府,遲則生變。

雙方都是迫不得已。

金色甲胄把手裏的長槍往腳下放了放,舒展著手指的關節,有些發酸發癢。

這時那名幫他包紮的禦前侍衛顫抖著聲音:“....是啊,陛下...這麽大的雨,那幫妖人應該不會再來了。昨日小的差點以為帝府就要淪陷了...它們..它們......簡直不要命的..”

待這名侍衛上好了藥,包紮了傷口,金色甲胄重新穿戴肩甲。

趁著此時空閑,他便是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將龍紋披風卷在身上往墻角靠了靠,半瞇著眼睛說道:“妖族大軍現在爭分奪秒,拼死也要拿下帝府,怕的就是一旦我大端朝等馳援各地的兵馬回籠過來,到時殺得它們措手不及。”

“...原來這樣....”那名侍衛努力撐出一個笑容,“陛下勤政愛民、義薄雲天,又有妲皇後精誠輔佐,一定能守住帝府的。”

金色甲胄聽著妲皇後,記起他與她初次相識,在青丘那片俊疾山林中,斟酒對飲。

曾經的誓言,大端的禍根,都毀在那部奇書手上,都毀於人族內心無窮無盡的貪念和欲望。

金色甲胄有些滄桑的面龐閃過一絲絕望,清澈無比的瞳孔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陰翳,喃喃自語道:“神洲,吾,自當與汝同生共死啊!”

一切,都是命數。

陡然間,金色甲胄驀地目光兇悍的睜開,一個激靈握起長槍從墻角爬了起來,深吸一口氣,“什麽聲音?”

然而,他的疑惑尚未表達給身旁的侍衛......

瀑布般的的雨簾下,嗖嗖嗖,數百甚至上千的弓弦拉動,箭矢飛蝗而來的聲音,乍然間穿透雨幕,劃破長空響了起來。

“有敵襲——”

金色甲胄連忙舉起手中的雙錘拼命格擋,往牌樓裏撤退,啪啪啪的箭頭如同雨點般擊打在槍桿上,大端旗幟在冷風中瑟瑟抖動著。

他看見之前與自己說話的那名侍衛張大嘴巴似乎想要呼喊著什麽話,眼神充滿了驚恐,密密麻麻的箭矢卻是已經將他釘死在墻壁上。最致命的一箭,直接穿透喉嚨。

“這樣的天色....還在下著傾盆大雨...都敢打過來....”金色甲胄吐出嘴裏的雨水。

城墻上奔跑、呼號的聲音接連不斷傳來,箭雨一下,這些聲音便是少了許多,很多人已經死了。

“....殺上來了——”片刻平靜過後,城墻上的大端士兵沖了出來,高喊著,抽出刀去迎戰趁機殺上來的妖族大軍。

在金色甲胄視野的盡頭,灰蒙蒙的雨簾裏大端軍和攻城的妖族大軍近身廝殺在一起,然後便是一只只斷臂殘肢從混戰裏拋了出來,掉到了地上。

歇斯底裏的大叫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陡然間在城頭上充斥著。

每個人都不要命的揮舞著手中的屠刀,劈在每一個看得到的敵人身上。

妖族大軍攻城雲梯前端忽然撞在城墻前垛上,上面結實的倒刺哐的三聲插進了墻體,一連串攀爬的聲響在距離金色甲胄不遠的城池下響了起來。

下一刻,金色甲胄披風揚下場,黃金猙獰的甲胄一躍而起掛在身上,他跳下了牌樓。

一桿長槍唰的一下從手裏掄出,切斷了雨幕,朝著一顆剛冒出的妖族士兵頭顱蓋過去。長槍蓋過,那名妖族爬上來的身子,直接被砸癟,半顆腦袋成了漿糊。

稍緩,金色甲胄舞起這支長槍,便是照著雲梯下面看不見的地方用力投擲下去,鋒利的槍頭傳來第一聲沖破肉體的響動後,便是接二連三的噗哧聲。整條雲梯上的妖族士兵,估計被穿了血葫蘆。

金色甲胄揮起手中的拳頭,金色符印閃過,兩三下硬生將雲梯砸斷。隨即,看向了還在廝殺的另一邊,從雲梯爬上來的妖族士兵越來越多,迸發出熾烈而洶湧的呼喊聲,戰鬥聲夾雜在漫天的風雨中。

大端帝府似乎搖搖欲墜。

逐漸蔓延整座城墻,整裝、增援、堆積過來的大端帝府內的士兵不斷的想要將那缺口堵回去。人堆裏血光滔天,倒地的屍體鋪砌了一層。

“報——稟陛下,南墻頭那邊有流民企圖強開城門,逃出城去,現在有越來越多的難民已經聞訊趕過去,我們守門的將士快頂不住了。”有士兵快馬加鞭趕過來匯報。

“備馬,朕一人足矣,你們繼續堅守城樓,謹防妖族大軍趁機奪門!”金色甲胄沈聲喝了一句,提起一桿長槍,便兩三步跳下城頭跨在馬上,馬蹄聲踏踏的往城門趕去。

“朕乃大端朝皇帝,殷辛,請你們遠離城門,否則,軍法處置!”金色甲胄一面揚著馬鞭沖向城門一面遠遠地喊道。

“城都快破了,還不允許我們逃命,留在這裏等死嗎!”有人在人堆裏吼道。

“就是啊,城裏那些王公大臣前些日子就送自己的家眷們離開了,現在我們要走為何拼命攔著,難道是要我們做炮灰嗎?”其他人紛紛應和。

金色甲胄看著義憤填膺的難民們,看著他們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手裏緊攥著長槍的五指微微有些松動。他何嘗不知道憑現在大端軍的實力是全然不可能守住帝府的,城破只是旦夕之間的命中註定。

妖族大軍前後發動了僅是試探性的幾次攻擊,便將守城士兵打得支離破碎,妖族大軍想要一步步瓦解守城士兵的意志。它們自然知道無論一個朝代再怎麽腐朽,逼到盡頭山窮水盡也是會奮起反抗的,因為它們自己就是從白山黑水的南瞻部洲摸爬滾打出來的,因此妖族的王想要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勝利果實。

“報——稟陛下,這一次妖族主力在南城門這邊,我們恐怕守不住了哇!”有探子推開人群沖進來慌張道。

“什麽,這下完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嗎?”

“快開城門啊,它們還沒殺過來,咱們趁亂逃出去啊!”

“咱們恐怕走不掉了啊,橫豎都是個死,要不咱們棄城投降吧。”

難民們又一次騷亂起來,這一次更加激烈,他們推推搡搡著已經往城門挪過去,把守城門的士兵被暴亂的民眾推倒、踩踏,兵器摔落在地上,城門眼看就要被打開。

“你們都給朕停下,停下!”

金色甲胄右臂高舉起長槍十分悲憤的吼道:“我大端朝迄今為止立國數千年,前有太祖北征冥賊,然有天樞城東討青丘之妖,後又龍虎山純陽道長殺敵殉國。數千年的輝煌哇,難道到的今天我大端朝就沒有一個有血有肉的真男兒了嗎?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眼看妖族大軍就要踏破帝府闖進我們的大好河山,它們所帶來的只有殺戮和搶掠!

它們是妖族而我們是人族,今天我們逃了,留下這座千瘡百孔的帝府茍延殘喘,來日,妖族大軍的彎刀就會架在我們的同胞、你們的妻兒老小、整個人族的脖子上,那時候,逃到哪裏是個頭啊!

試想一下,國都沒了,哪裏還有家!

今天,我們就守在這座城裏,這座千年帝府裏,拿出我們人族的氣概來,打退妖族,各大派勤王的援軍一定會到,天樞城的援手也會從不老關趕來,所以,我們誓死不做亡國奴啊!

朕雖為九五之尊,卻願提手中長槍蕩滌侵略之賊,盡忠報國,縱死何妨!”

一瞬間,有鼓聲在城門樓上響起——

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

城墻上、城門樓,鼓聲四散開去,像是一陣一陣的雷聲抨擊著在場每一個人族的胸膛,仿佛,有一股久違的熱血在他們胸中迸開、燃燒,擊鼓的士卒是一個在昨日廝殺中斷掉一只胳膊的獨臂人。

雖然只有一只手,但是他敲得很拼命,像是要把自己的能量都榨幹出來,他悲戚的大喊著:“兄弟們,妖族欺我人族軟弱如綿羊,如今真的到了生死較量的時候,我們人族在東勝神洲住了上千年,此刻棄城而去,還能去哪裏啊!我們,不能做亡國奴的啊!”

一瞬間,有人聽到了人族祖先盤古手執巨斧劈開天地時的驕傲,有人仿佛在耳邊聽到了繈褓中自己孩子的哭喊,有人聽到了自己七十歲老母親慈愛的嘮叨,有人聽到了今日一戰過後妖族大軍殘忍屠戮妻兒老小的囂鬧!

“今日一戰,我們必將無上光榮!!!”

“誓死不做亡國奴——”

“誓死不做亡國奴!”

“拼命啊——”

“殺敵啊!”

整面西城墻,從上到下、從東到西,人群漸漸聚攏起來,拳頭揮舞起來,發出陣陣的怒吼,隱隱如雷鳴,傳遞到帝府的其他角落、傳遞到每一個心懷不安的人心裏。

陽光撥開雲層灑照下來,落在每個視死如歸的人的臉上,發出一種異樣的光芒,大端帝府,再一次明亮了起來。

旌旗飛揚的大端旗幟,仿佛也有話要說。

“今日,城在人在——”金色甲胄擦了擦有些盈熱的眼眶,將長槍再次高舉過了頭頂。

“城破人亡,殺啊!”所有人一齊喊道,聲音響徹蒼穹。

“殺啊!!!!!!”

鋪天蓋地的叫聲響起來,無論男女老少、婦儒卒弱,一齊拿上手邊所有能用的東西,湧上城墻,與視野中黑雲般的妖族兵線迎將上去。

噗!

殺戮在這個措手不及的瞬間展開。

兵鋒交織的一瞬間,屍體、斷肢被兵器絞飛出去,腥紅的鮮血四濺到每個人臉上,此刻所有人剩下的只是最原始的獸性,誰更野蠻,誰才能生存下來。

有妖族士兵剛剛從雲梯上爬進來,便被激憤的大端士兵合力推下去,有大端士兵被妖族士兵連砍兩刀,最後怒吼著抱住敵人從城墻上跳下去,砸進敵海裏,有投石車上的石塊傾斜砸過來,大端士兵沖上去一把推開還有些稚嫩的揮舞著棍棒的十六歲孩子,自己變成一灘血肉模糊......

轟——

突然,金色甲胄所在的地方迸發出一團陰雲,一口碩大的漩渦憑空出現,要吸盡萬物。

天地之間頓時化作混沌一片,四周的氣流被強行吹散開,沙石飛舞、抖動,帝府街道上一排排樹木搖晃著堅強的身軀被生生折斷,漫天驚雷閃電狂怒在蒼穹之巔。

是日暴雨來,繼以雷大震,平地成江河,吞卷才一瞬。

金色甲胄被那片漩渦卷走,獵獵風中,隱約見到他的袖口藏有一部無字天書,卷首為天樞箓三字。

“陛下!!!”

“人皇陛下——”

“……”

最終,以南瞻部洲妖族聖人殿慘敗收尾,十大妖皇折隕其七,六具屍身被東勝神洲五派大能者煉化加強了禁海禁制,一具不知所蹤,僅餘朱厭、白澤、赤眼豬妖三皇倉皇逃回本洲。東勝神洲大端朝覆滅,群雄割據,此後千年無戰。

一千年後,東勝神洲

戰後經過千年的休養生息,萬物生長,鳥語花香,神洲大地氣象萬千。

東勝神洲以東,東海以西,青丘國。

眼前浮現的,是一派水墨般賞心悅目的風景,十萬大山遠近高低,橫看成嶺側成峰,如一支支利劍橫貫蒼穹,山間雲海流轉,恰似滾沸的流水。

十萬大山中一座不知通往何處的山峰,直插虛空,有鳳尾花與青色葉瓣的蓮花在雲裏霧裏若隱若現,一泓清泉從山上噴湧出來,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匯聚成潭,一座虹橋輝映其中,山風水景多姿多彩。

此山名喚不周山,山頂之上,有一張明晃晃的金色榜單,榜單又喚作封神榜。

有一個很古老的傳說,在不周山的封神榜下,鎮壓著帝王,當有緣人揭下封神榜一刻,將是天下大亂之時。

【2】

入夜,不周山的山峰之巔,有道銀蛇般的光芒忽而乍現,如梭似箭,捉摸不到軌跡。

待它停下來,會發現這竟是一只青丘九尾狐,渾身雪白的軟毛,一雙粉紅下翹的尖耳,最引人註目的還是九尾狐額間一朵青色的蓮瓣,隱隱綻放出五彩琉璃般的亮閃。

九尾狐四足踩在石頭上,尾巴輕輕轉了一圈,化身成一名窈窕女子,如新月清暈、花樹堆雪,一雙燦然的星光水眸,裏面倒映月光皎潔,仿若一片海般湛藍。

稍後,女子目光看向山巔雲層遮掩之下的圓月,眼眸深邃而又綿長。

她知道山巔之上的風景,浮雲翻滾著水汽向四面八方流轉,天頂是一片無垠的深淵,無窮無盡,只有漫天星河的亮光,還有烏雲遮面的明月。

山風卷著花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女子三千青絲隨風舞動,手指撚訣,念出上古咒語。

山巔上反射過來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眼睛中隱隱有海水之藍意,口訣無人知曉其意,只覺得音調怪異百轉千回,不自覺的有肅殺之氣在四周彌漫。

咒語的波動帶動起山巔之上雲層的變化,萬千雲層開始化成青葉般的細水流長,萬涓水紋似一道道簾幕高高掛在山間,將山巔遮掩。

口訣越來越覆雜,語調越來越古怪,只見女子四周的氣溫陡然間降了下來,萬涓水流之內雲霧幻化成冰晶,山巔數萬裏的雲層被冰晶折射出七彩光輝。

冰晶摩擦碰撞間爆發出鏗鏗鏘鏘的銀白火花,地面為之震抖,稍後一株青蓮自女子身後飛出,散發出清瑩光芒,在她指掌瞬間萬千變化,映著月光,便如透明一般。

懸在空中的萬千冰晶風起洶湧,突然,青蓮劇烈抖動一下,蓮身振蕩出一道銀白色漣漪向四面八方激蕩出去,所過之處冰晶碎裂,雲霧破散,萬涓水簾蒸發成一道道白氣,百裏草坪灼燒成一地地枯葉,一股股靈氣從各處湧向青蓮,青蓮越發的開始晶瑩剔透,向上曝獻的白色光芒中,隱隱出現一道人影打坐其中,眸子閉合,說不出來的壓迫感使人心神震顫。

山巔昏沈沈的黑雲越壓越低了,紫色的閃電在雲層中四處流竄,天空中圓月亦隨著青蓮開始躁動不安,雷電在低聲嘶吼,像是在醞釀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一股無形的力量從黑雲背後呼之欲出。

轟隆隆——

終於,一道紫色雷電從黑雲中劈閃下來,像是一條銀白巨蟒,帶著電光呼嘯而至,隨後,數萬道雷霆劈啪從天砸落,一瞬間白芒刺眼,似是承載著上蒼的震怒。

突然,女子拂袖一揮,瑟瑟幾響,黑雲分開,顯出六道不同身形的黑影來,六道身影各自散發出肅殺之氣,黑氣彌漫全身,目光空洞,更令人望而生畏。

“這不是六具妖皇的屍身嗎,怎麽,為了阻止我揭這封神榜,連禁海的禁制都不顧忌了嗎?”女子冷笑說著,看向冥冥中的黑色雲霧,語氣中夾帶著怒意。

“青丘之狐,難道也會覬覦那天樞箓嗎?”

黑雲籠罩中,浮現出一雙金色的眸子,面朝著女子,閃爍著明滅不定的神采,語調極其冰冷。

“天樞箓包羅天地萬象,蘊含大道奧義,千年前你們不也是為了它不惜鎮壓了帝王?現在輪到我了,卻又假惺惺擺出如此大陣仗來阻撓?”女子嘲笑道。

說著話,天空之中第二道雷劫也已經轟降下來,天雷地火,如流星滑落天際擦出刺眼的火光,女子不進不退,運轉法術,但仍是被雷電劈得眉頭微蹙,指輕輕地顫。

“本君也是以防萬一,雖說自從巨神盤古消弭於天地後,世間再無神祗,數萬年來也從未聽說過有人渡劫飛升上神。但是你們青丘狐族一向變數諸多,天樞箓自然不能落在你手上。

你是青丘狐族數萬年來最天賦異凜的狐妖,仙資過人,又是正經的九尾血統,沒想到卻還是鋌而走險走上了不歸路,妄想成神,你這千年的道行不如就交給本君,也好教你死個痛快!”金色的眸子再次睜開,炙射出猩紅的光芒。

黑影瞬息而至,六道黑氣雷霆出手,縱是傀儡,也有著生前妖皇一成的法力,女子渾身發出淡淡光暈,只有同等修為者方能看到她的眼神底部無盡的怒火。

女子超級強者的威壓釋放出來,懸浮在萬千水涓之上的冰晶錚錚作響,冰冷的駭人,隨後化成一根根冰刺,像是漫天的冰網籠罩下來,星星點點的白芒,朝著六道黑影激射出去。

女子站在青蓮之下,纖指執白刃,如持鮮花枝。

雷劫越來越強,自古以來渡劫者,雷劫都會隨著渡劫範圍內飛升者的修為提升,修為越高,雷劫越強,如今九尾狐加上六具妖皇傀儡的修為,將雷劫已經提升到驚天駭地的程度,只怕再挨上幾道,女子當場便會魂飛魄散。

“哼,”金色的眸子高高俯視著青蓮下的女子,語氣倨傲,“既然你執迷不悟,本君今日且看你如何灰飛煙滅,至於青蓮,呵呵,本君日後會替你找到的。”

劈啪——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雷劫接連劈落,天地為之失色,山巔仿佛滅世一般的恐怖,無休無止的電芒白光蓋過來,女子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身上衣裙劈裏啪啦的遭受著雷劫侵蝕。

女子悶哼幾聲,跪倒在地上,雪白的衣裙被血跡沾染,綻放出華麗妖艷的別致美感,未等片刻喘息,月空中醞釀良久的第六道、第七道雷劫之力也砸落下來,方圓百裏之內遭受波及,寸草不生,雷電仿佛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躲藏在黑暗中的金色眸子也唯恐被牽連到,剎那間消失於一隅。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女子,跟那株青蓮。

“啊——”

女子仰天長嘯一聲,裸露的白肩被血跡沾染,渾身筋骨被雷電錯位,殘破的衣裙也隨著颶風獵獵作響。

女子的視線開始模糊,隱約間看到頭頂的青蓮突然釋放出震懾天地的亮光,整片東勝神洲在這一夜都是驟然大亮,許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見在遙遠的東方天際,黑雲倒吸,出現一道虹吸天地萬物的漩渦。

東方天際,一片朦朧的群山露出背脊。

一張金晃晃的榜單蓋在上面。

一道白色身影頭頂青蓮閃爍。

劫數恐怖滔天,不周山的封神榜被撼動了。

恍若過了許久,山巔再次綻放出光芒,黑雲被擊散,九重雷劫早已結束,金色的眸子緩慢睜開,閃爍著光芒的眸光掃視山間,只發現了被雷劫化為灰煙的女子,而青蓮不知所蹤。

夜空中,萬籟俱寂,圓月再次被遮掩住,愁雲慘淡,金色的眸子開開闔闔,眼瞳最深處是無盡的冷漠。

【3】

冷風蕭瑟,胡楊垂敗,遠山的林子裏,黑烏鴉振動翅膀從枝杈間高高飛起,半輪皎月從雲層遮掩間若隱若出,天地間一片死寂。

仔細聽,林間一隙,仿佛有嘩嘩的水聲。

彼時,被塗抹成黑幕的天際轟隆隆的低沈響起一聲,便是一道紅光劃過,皎月瞬間換上一抹紅暈,血月當空,黑雲退散,滿天諸星黯了亮光,齊齊註視著那道紅光。

紅光打破了淙淙的溪水。

同時伴隨著嬰孩的啼哭。

啼哭聲洪亮,如天樞城後山上那口千年前曾被擊響過的黃呂大鐘,如雷貫耳,哭聲回蕩在遼曠的山谷裏,四處擴散出去,卻並不驚動百獸飛禽。

似乎這聲音,它們是聽不到的。

一匹野狼嗅到了血肉的香氣,貪婪地吮吸著鼻尖的味道,循道過來。

視線中,野狼發現了漂浮在溪水上小小花籃中的嬰孩。

嬰孩全身裸露,通體雪白如羊脂白玉,一雙眼睛炯炯閃爍光芒,不時地擺動身體,哭完便笑起來,呆呆的仰望夜空,四肢亂晃。

溪面上不時拂過冷風,吹動得花籃搖搖晃晃,朝著野狼漂來。

水紋蕩漾,溪水擊打在石畔上,激起小片水花。

野狼眼神閃過邪念,磨動了一下爪子,便拍在了花籃上,與嬰孩咫尺之遙。

倏的,在與嬰孩對視的瞬間,野狼像是觸雷一般,尾巴噌的倒豎起來,接連倒退,撞在樹幹上,轉身逃也似的溜走了。

嬰孩咿咿呀呀的叫著,一雙燦爛的眸子裏面,卻是不同的兩種形態。

月輪眉心下,左邊眼睛深若寒冰,三尺冷凍攝人心魄;右邊眼睛炙若真火,五行烈焰焚燒天地。

但是孩子的耳朵極可愛,耳垂微微上翹的招風耳,頭頂上一撮斑斕散著月光的呆毛立著。

不多久,一道白色劍光劃破夜空,由遠及近,砸在平地上一片塵土。

來者是位白胡子老道,鶴發童顏,精神矍鑠,銀白的發絲用一根緞帶箍住半縷,剩餘半縷則是隨風披散開,道袍雪白不染纖塵,立於林翳下絕世而獨立。

白胡子道號越水真人,是距離此處不遠天樞城一派的執劍大長老,修為高深莫測,傳聞已破入大功境界,臻至化境所以返老還童,但個中虛實真假無人知曉。

今夜,越水真人在天樞城的劍閣中閉關出來,夜觀天象血月當空,便順著馭劍飛來,來到此處。

越水真人將花籃用指一點,花籃連帶著嬰孩一並被憑空取過來,落在了他的手上。

看著手上的嬰孩,越水真人眼睛像是被吸住一般,屏氣凝神,許久,才舒氣將花籃連帶著嬰孩平放到地上。

“傳言重瞳者,可鑒日月,可辟天地,今日一見,果然可怖。”

越水真人擡指拈了個道訣,一道紫色光幕由指尖向四周覆蓋過去,像是一只透明的倒扣著的碗,將他們覆蓋到裏面。

用神識掃過嬰孩的身體,越水真人又發現了不正常,這嬰孩雖然是重瞳眼,有著天賜的能力,然而魂魄卻是殘缺不全的,只有一魂三魄:命魂,天沖、靈慧、中樞三魄。

又仔細用神識掃一遍,剩餘二魂六魄還是沒有發現。

越水真人眉頭微微蹙起來,像是在冥思苦想,許久,都保持在這一種姿態。

最後嘆了口氣,只怪這嬰孩命苦,不知是遭了什麽大劫。

越水真人盤膝坐了下去,開始運轉真元,手指變幻拈、攥、抹、挑幾個手型,嘴裏念著喑啞怪異的口訣,身上,有紫氣氤氤氳氳的彌漫出來。

這些紫氣開始朝著嬰孩的重瞳眼飄過去,微微接觸,嬰孩的眼睛驟然大亮起來,像是受到某種刺激,一只眼睛射出寒光,另一只眼睛射出紅光,駭人至極。

從外面透過倒碗狀的光幕看進去,只是虛無,並沒有任何東西。

光幕裏面,嬰孩的眼睛裏像是在演化萬物,深不見底的眸子如同幽冥,要將人魂吸進去。

越水真人額頭上出了汗,擡起指,憑空描出幾個瘦金體的符文,字符閃耀著金光,朝著嬰孩的眼睛蓋了上去。

稍後,字符消弭成金色光粒,附著在眼睛上。

越水真人又一次重覆動作,九九八十一次,終於停止。

嬰孩眼睛裏的光開始黯淡下來,恢覆了正常,只是那雙眸子裏依舊深藏另一雙眼睛。

越水真人從地上站起來,臉色已經疲憊得有些蒼白,喃喃自語:“重瞳眼歷來遭人覬覦,這孩子生來苦命,在能自保以前,還是先將重瞳封印住吧。”

說完,越水真人袖袍一擺,將花籃提在了手上,原地騰起一道晝白的劍光,人和孩子都消失了。

【3】

天樞城,洗劍山

越水真人馭劍停在了山腳下一條溪旁,名喚白石溪。

溪畔兩側的石頭都是瑩白的雨花石,經受風吹雨淋、溪水打磨,因而很光滑,下面還有些碧碧綠綠的苔蘚。

洗劍山遠遠望去同樣是幽幽然一片枝繁葉茂,只是沒有鳥雀逐鳴,沒有野獸奔走,甚至連風聲都是極其冷清的,並沒有尋常山林間枝葉擦動的響聲,顯得死氣沈沈。

細細一看,會發現洗劍山上面的樹非樹,林非林,那裏密密麻麻糾纏到一起的是劍冢,不知有幾千把或者是幾萬把劍插在山上,歷經風雷洗禮,洗劍山上的劍冢已經與周圍山色同化為一體,不仔細根本分辨不出來。

整個天樞城一派,弟子們在十六歲前進入鉛丹境便會來此取劍,取哪一把劍,全憑緣分。

這裏劍氣肆虐,修為不高的人擅入很容易便會被劍氣割傷,平時沒有人會來此處。

除了常年鎮守在洗劍山的四大長老之一,楓羽真人。

過不了多會兒,一道灰色身影從洗劍山頂縱橫的劍氣中輕飄飄下來,落在地上,迎向越水真人。

“師兄來了。”楓羽真人說道。

越水真人點頭嗯了聲,“師弟在此通過劍氣淬體來感悟大道,不知收獲可多?”

“無甚收獲,但是心智愈堅,大道之心不移。”

“由神宿境界入大功境,需先破後立,不破不立。個中體味,你切莫心急,當心走火入魔。”

楓羽真人點頭稱是。

稍後,他看到越水真人提在手上的花籃,看到籃子裏的嬰孩時,驚呆住,“師兄,這孩子是?”

“我在外面撿的,見他可憐,便收留了。重瞳眼的事情,還望師弟先不要對外聲張,被居心叵測之人知曉,這孩子會有沒完沒了的麻煩。”越水真人仔細說道。

“嗯,只是我看這孩子還有些不妥之處,是不是少了些什麽?”

“這孩子雖只有一魂三魄,卻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生道種。”

楓羽真人臉上神情微振,又深深看了眼這個孩子,有些不確定,“莫非......師兄打算為他破一次例?”

袍服雪白的越水真人轉過身去,遙遙瞰著綿延數裏的洗劍山脈,出言,“待劍氣將他重瞳徹底遮住之時,便是我帶他回劍閣之日。此後,他便是天樞城越水真人座下第十一弟子。”

溪面上,風過無痕,火紅的朝陽從東邊天際擡了起來。

【4】

三月後。

【5】

“呼——”

“哈!”

清晨,旭日初升,蔚藍的東方天際被一片火色朝陽覆蓋,太陽升了起來。

朝露停留在枝葉上輕輕擺動,有早起的鳥在天樞城的上方飛翔盤旋,山野間霧蒙蒙一片,依稀能聽見瀑布沖刷山石的動靜透過空氣傳來。

紫色的霞氣在頭頂氤氳,天樞城的弟子們在空曠的場地上早起修煉,呼吸吐納天地之氣,鉛丹境臻至圓滿的幾名弟子已經開始吐納白氣了。

比如說,在場地的最前方,領頭的三名弟子。

陸臨也、孟青遠,還有一名女弟子,大約十三歲,與前兩人一般大小。

她是天樞城掌教的嫡女,青搖,一個純純粹粹的武癡。

青搖的發髻有些淩亂,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些許泥土,應該是練習馭劍時不小心蹭上的。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邋遢,但是依舊能辨認出來清麗的面容,兩綹秀發從遠山眉兩側垂下來,練功姿態十分利索。

“青搖,晨練完我帶你去飯堂吃好吃的吧,我特意讓他們做的拔絲芋頭,你不是最喜歡吃的嘛!”孟青遠歪著腦袋沖青搖笑道。

“我還要去練習馭劍,沒工夫吃。”青搖冷冰冰的回應。

“馭劍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呀,這樣吧,你去哪裏練馭劍,我給你送去吧?”孟青遠十分狗腿的咧著牙。

“隨便你。”青搖吐納完,收回了姿勢,準備離開。

這時,她的目光停在了角落裏一道青色身影上。

那是大長老的關門弟子,陳楚。

還有三月便十歲半的陳楚算是青搖的師弟,不過她一向不善交際,之所以看他是因為自己的神識居然沒有察覺到他。

一個修道者的神識會隨著修為的提高而增強,對於比自己境界低的人,只要距離不是很遠,神識很容易察覺得到。

但是青搖剛才絲毫感覺都沒有,陳楚就像個鬼一樣無聲無息的出現了,甚至連什麽時候出現的都無法確定。

陳楚不過是個剛剛入門三月的弟子,按理應該還停留在有道境,傳說天樞城最具神秘色彩的東始真人也要用半年時間才進入了鉛丹境,這小子明明只是有道境,為何神識察覺不到?

這令青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琢磨許久,發現找不到合適的答案,青搖才收回了目光。

孟青遠隨著青搖的視線看過去,原本只是有些微微慍惱的臉上很快顯出了青筋,很不客氣的朝那邊喊道,“餵,陳楚,誰讓你來這裏的,滾回你的劍閣去,就憑你的境界也好意思來觀摩我們鉛丹境的修煉?”

聽著這話,青搖側目微微蹙了蹙眉頭。

陳楚的臉色有些沈,莫名其妙被人罵了,自然不會高興。

陸臨也自然也察覺到火藥味濃厚,身為大師兄他肩負著維護師門情誼的責任,於是站出來拍了拍孟青遠的肩膀,“青遠,陳楚也是我們天樞城的弟子,就算不是師承一門,畢竟是我們的師弟,怎麽能如此呼來喝去。”

陳楚的拳頭松了一松。

孟青遠哼了聲,並不領情,打量了一眼陳楚,除了招風耳可好看點,呆毛可愛點,臉蛋俊俏點,那雙蒼藍色的劍目漂亮點,也沒什麽比自己帥的啊,青搖師妹怎麽就看了他半天?

要知道,從小到大,青搖從來沒有將視線停留在同一個人身上超過三息,今日竟破了例。

原本孟青遠就因為大長老收了陳楚做弟子感到不公平,畢竟在那之前他的父親七規真人親自去求大長老收自己當徒弟都被婉拒了,現在看到青搖也對這家夥青眼相看,自然更是醋意上漲。

孟青遠掙開了陸臨也的手心,向前靠近了陳楚一步,冷笑道:“大長老輕易不收徒,收了徒弟那必定是與眾不同的天才,不知道,陳師弟是有什麽過人之處,可否讓大家都見識見識。”

陳楚也向前走了一步,報之以微笑,“孟師兄過獎了,師父只是見我伶仃可憐,因而收留我於門下,既是師也為父,我也並沒有孟師兄所講的什麽過人之處。”

孟青遠仍舊奚落道:“陳師弟這話就太過謙讓了,難不成是大長老教了你什麽秘法,不便施展給我們看?”

陳楚不卑不吭的答道:“師父傳的只是天樞城最普通的劍法與心法,我沒有刻意想遮掩什麽。”

孟青遠笑得深邃,“那就讓師兄來與你切磋幾招,畢竟大長老常年閉關,你在修行上有什麽錯誤之處我這做師兄的剛好給你指出來。”

陸臨也面色有些不悅,“青遠,你過分了。”

青搖的臉色也有些黑。

很多弟子們圍過來看熱鬧,大都是跟孟青遠走得近的,此刻看出孟青遠就是故意想要刁難陳楚,於是紛紛起哄叫好。

“我才不和你打。”陳楚搖了搖頭道。

這個回應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青搖也覺得陳楚就算再要強,也不會幹這種挨打賺臉皮的蠢事。

陸臨也攔在了孟青遠的身前,眼睛死死盯著他,“青遠,你不要亂惹麻煩,陳楚是大長老點名收進來的關門弟子,你要是打傷了他,大長老閉關出來我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孟青遠遠地看著陳楚,眸子裏閃過一絲戲謔,將陸臨也推到了身側,“大師兄,出了什麽事情我自己會擔著,我一個做師兄的指點一下師弟難道有什麽不對嗎?再說了,你可別忘了我爹是誰啊,大長老怎麽也會賣他幾分面子的。”

陸臨也還是不答應,作勢又要攔過來,卻被孟青遠走遠了,直逼著陳楚過去,朝身後揮手,“放心啦大師兄,出不了人命的。”

看熱鬧的弟子們都興奮了起來,青搖索性扭開了頭,並不喜歡看這種恃強淩弱的戲碼。

陳楚一臉平靜的看著來人,一動不動,連防禦的姿勢也不架,就像是被嚇住了,索性連抵抗也懶得浪費力氣了。

圍觀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都噓了起來。

“陳師弟,讓師兄來指教你幾招,你可要學好啊——”

孟青遠說完話的瞬間,體內丹田瘋狂的運轉力量,鉛丹於腹部閃爍出了金色光芒,金色光芒蔓延到拳頭上,十成的力量照著陳楚打了出去。

陸臨也發覺不對勁的時候,陳楚已經開始動了。

如蛟龍之姿,身形折閃的速度快到極致,甚至比肩游雲境的縮地成寸之速。

緊接著,孟青遠拳頭打了個空,發覺不對,又迅速用金光護體,但是瞳孔逐漸放大、放大,飛過來的是一只拳頭,明明一點都覺不得恐怖,但是渾身的寒毛卻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

砰!

圍觀的人群十分迅速的閃開一片空地。

空地處飛來一道人影,砸在地上掀起漣漪狀的塵土。

孟青遠的兩只鼻孔都被打出了血,嘴巴腫成一片,很像豬頭。

“承讓。”

小十一抱了抱拳,轉身,朝著劍閣走回去。

圍觀的人又很自然的讓出來一條通路。

孟青遠臉上紅得像火燒,他隱約聽見有人躲在後面偷笑,於是氣得捶地。

這時,一身白色的衣裙出現在他身前,與鼻血的顏色形成鮮艷的對比。

“青......青搖......”

孟青遠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自己鉛丹境的修為居然被有道境的陳楚打飛出去,這麽丟人,像青搖這種只肯與強者多交流幾句的武癡,日後怕是都不肯和自己說話了吧。

“陪我去吃芋頭。”

青搖臉上看不出表情,好像並不關心孟青遠被人打飛的事情。

孟青遠的豬頭臉上一雙眼睛登時亮晶晶起來,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臉,似乎不敢相信,“真的?......真的?這居然是真的,青搖師妹要我陪她吃芋頭,哈哈哈哈......”

一笑,孟青遠的嘴又疼了起來,於是訕訕的住了口,試探性的伸出手去,狗腿一笑,“嘻嘻,青搖,那你扶我一把唄。”

“自己起來。”青搖冷著臉走去了飯堂。

陸臨也深深嘆了口氣,握住孟青遠的手將他扶起來,順便拍打了一下他身上的塵土。

“還是大師兄對我最好啊。”孟青遠握住陸臨也兩只手,淚汪汪。

“這是我應該做的。”陸臨也有些不適應的抽回來手,抖了抖雞皮疙瘩,頷首微笑。

【6】

孟青遠呲著牙咧著嘴,一瘸一崴的跟在青搖身後,想要攆上去同她搭訕幾句,奈何對方走得飛快,遂只能垂頭喪氣的跟著。

路上很多弟子沖著孟青遠指指點點的,搞得他大窘,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山門上,想想又作罷,於是惡狠狠地將路過的弟子們挨個瞪了一遍,嚇得他們只能用眼色交流,有些道路以目的意味。

孟青遠一臉窩囊的擦了擦從鼻孔再次流出來的鼻血,著實想不通陳楚怎麽會這麽厲害,按理說應該是自己壓著他打才是,怎麽......怎麽就反過來了呢?

肉身強悍!

孟青遠腦海中猛然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隨即又甩了甩頭,不太相信,陳楚那小子是自己看著進入山門的,三個月來也一直在劍閣裏修習道經,像尋常弟子一樣為有道境進入鉛丹境夯實基礎,也未見他做過煉體或者淬體之類的事情。

難不成這家夥是天生肉體強橫?

孟青遠只能保留這種可能性,隨即也想通了大長老收陳楚為徒的緣由,看來,陳楚的不凡之處就是肉體力量太過霸道,就像剛才,明明修為只是個有道境的人,卻能輕易打穿自己鉛丹境界的護體金光,然後一拳......將自己打飛了。

大長老是打算培養陳楚走肉體成聖的路嗎?

孟青遠腦海中閃過許多可能,想到了這種,傳說有上古大能者天生神力,通過不停的煉體、淬體將自己的肉身加持到金剛不壞的地步,同境界的人施展法術根本傷不了這種人的一根汗毛,被後人稱為肉身成聖。

陳楚的力道之蠻橫令孟青遠不得不相信這種可能性。

孟青遠一面走著一面不知又琢磨些什麽,不知不覺走到了飯堂門口,被門檻絆了一下。

砰!

撲通——

孟青遠臉朝地又戧到了地上,引得許多吃飯的弟子矚目看過來。

“看什麽看,不許看!”

孟青遠氣得罵了一聲,擼起袖子從地上爬起來,四處瞪眼。

眾弟子於是憋著笑繼續埋頭吃飯。

看到坐在不遠處的青搖,孟青遠連忙放下了袖子,一路小跑著去廚子那裏要了拔絲芋頭,屁顛顛的來到了青搖身旁放下盤子。

盤子上擺著七八個黃澄油亮的芋頭,蘸著少許糖漬,一陣噴香的酥味飄入鼻孔,青搖的眼神終於有了些變化,看著芋頭變得柔和許多。

孟青遠見青搖臉色變暖,高興了起來,撅起屁股就要坐到青搖的身旁。

青搖手上攥筷子咬了一口芋頭,身子不動,卻擡腳將身側的凳子踢到了另一張桌子那裏。

“我不喜歡別人靠我這麽近。”青搖臉色又冷漠下來,唇角沾著少許芋頭渣,冰山美人。

孟青遠訕訕的撓撓頭,起身坐到了青搖的對面,他的額頭上是剛剛磕出來的紅印,像是被炭火烙了一般,加上陳楚留下來的拳印,整個人看上去很滑稽。

“嘿嘿,青搖,芋頭好不好吃,我特意讓他們放了糖,我聽說這樣會更好吃。”孟青遠搓著手傻笑,活像個樸實的莊稼漢。

青搖剛吃完第一個芋頭,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你腿上的傷怎麽樣?”

“腿傷?”孟青遠腦袋有些懵,但隨即又激動地笑起來,“青搖你這算是在關心我的傷勢嘛,哈哈哈哈不礙事,腿傷不礙事的。”

說完,孟青遠還下意識的低頭瞄了眼腿上,只是褲子被擦破了幾道口子,但是並沒有受傷吧?

擡起頭來,青搖依舊在慢斯條理的吃芋頭,頭發被簡單束在脖後,只是兩綹碎發有些錯亂了位置。

青搖擡起頭來,遠山眉微挑,“我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被別人看著。”

孟青遠連忙收回眼神,樂呵呵的拿起另一雙筷子,端過一只新碗夾了幾塊芋頭放進去,然後開始吃這個新碗裏的東西。

“嘿嘿,我知道青搖也不喜歡和別人吃一個碗裏的飯,所以特地多要了個碗。”孟青遠使勁賠著笑。

青搖停了停筷子,又從碗裏夾起一塊芋頭,丟到了孟青遠的碗裏面。

她的袖口有些臟,繡蝶的衣擺也有些褶皺,看樣子幾天沒換衣服了,她一向不註重這些細枝末節的瑣事。

孟青遠楞住了,嘴巴大張著,許久,有些激動地控制不住聲音,“謝謝,謝謝青搖師妹,還是青搖最體貼我啦!”

這話好像還對什麽人說過?

“我吃不完。”青搖淡淡解釋。

“哎,我知道!”孟青遠仍舊樂著,像個二傻子。

孟青遠低下頭首先夾起了青搖丟過來的那塊芋頭,小心仔細地用手捧著遞到了嘴邊,一口咬了下去。

好像在品嘗這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

“嗯,好吃,這芋頭好吃啊,以後多讓飯堂做幾次!”孟青遠嘴角糊了一圈芋頭泥。

“隨便。”青搖小口的咬著芋頭吃,有些心不在焉。

孟青遠也故意放慢了吃芋頭的速度,想等等青搖,結果沒多長時間,他感覺有些不太舒服了。

肚子那裏叫喚個不停,像是在敲鑼打鼓,大鬧天宮似的,孟青遠清晰地聽到咕嚕嚕翻江倒海一般的動靜。

他的臉色開始漲了起來,變得通紅,像是在很努力憋住什麽,吃了蒼蠅似的表情。

仔細看,孟青遠的身前的確有只蒼蠅不停飛來飛去的。

青搖依舊低著頭吃芋頭,好像並沒有註意到孟青遠的異樣。

“可惡,難道是挨了那一拳把肚子給摔壞了嗎?怎麽會......怎麽關鍵時候掉鏈子呢......”孟青遠仿佛感受到了來自腹部充滿惡意的嘲笑,兩條腿抖得越來越厲害。

“你動什麽?”青搖用筷子敲了敲桌面,明顯不快。

盤子裏的芋頭很快便不晃了。

孟青遠不能用抖腿分神,更難受了。

突然,他看到青搖將筷子在掌中一攥,皙白的指握起筷子尾朝自己砸過來。

噗!

孟青遠瞪著眼睛看到筷子尾戳到自己的胸口上,頓時感覺身體像是不受控制起來,有一種席卷而來的欲望從小腹上蔓延出去。

他的額頭上開始淌下豆大的汗珠。

“胸前有一只蒼蠅。”

青搖一臉平靜的擡了擡筷子,果然,筷子尾上有只死蒼蠅屍體黏在上面,隨後她又繼續道:“我吃飽了。”

青搖將筷子從孟青遠的胸前收回來,確切來講,那個位置叫檀中穴,她將筷子啪嗒一聲平放在桌子上,起身走了。

孟青遠也想起身跟著,但是稍微擡了擡屁股,只覺得一股濕熱正在醞釀殺來,急忙又坐了回去,只好苦著臉看青搖走出去。

饒是如此,孟青遠還是感覺在這十幾息不到的時間裏,肚子像是炸了鍋一樣。

青搖立在飯堂外面的天井裏,像是在等什麽。

有常青藤蜿蜒在墻壁上盤下來,朝陽閃著光輝透過間隙灑落在她身上,寧靜而美好。

不多久,飯堂裏面隱隱有些騷動起來。

“我靠,誰掉糞坑裏了啊,怎麽這麽臭!”

“這尼瑪比臭雞蛋還臭啊,哪個缺心眼兒的幹的,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哎哎,這臭味好像是從孟師兄那邊飄來的啊......”

青搖擡手遮眉,看了看逐漸爬高的日頭,轉身走遠了。

【7】

夜裏,山風吹動樹林孱動,遠方寂靜的山野裏只有夜貓子嘶叫。

胡桃樹上葉子飄落幾片,又隱隱有些不平靜。

劍閣的窗柩裏朝外散出幾縷燭光,映出斑駁的剪影投到地上,投到一雙臟兮兮的灰靴上。

陳楚靜靜翻著書頁,墨香縈繞之間,眼皮也不擡的說了一句,“來都來了,為何遲遲不進。”

稍後,灰靴的主人推門進來,帶進來一股涼風吹起陳楚鬢角的碎發,他白凈的側臉被燭光照得生輝,呆毛依舊翹立著。

“你知道我會來?”青搖頗為好奇的開口問道。

“我也是猜的,”陳楚擡頭看向對方,合上了書頁,“果然,你真的來了。”

“為什麽這麽猜?”

“直覺而已。”

青搖轉身將房門闔上,負著手來到陳楚的桌前,與他隔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各種道藏典籍,有些已經被翻得卷起了頁腳。

“看來你平時很用功。”青搖隨手翻了翻書籍,眸子裏意味深長。

陳楚盯著她,蒼藍色的眼睛如桃花潭水,同樣看不出深淺,“所以,你是來打我的?”

翻書的指在半空中停了停,收了回來,對方笑得純凈,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是的。”

陳楚啞然笑了,看著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的這位青搖師姐,月輪眉心彎得似月牙,“你還真是個怪胎。折原說你是武癡,我這回真信了。”

“你不也是?”對方反譏。

“你想要和我打我就要和你打,那我的面子放在哪裏?”

“能當飯吃?”

“不能。”

“那就跟我打。”

“不打。”

陳楚擡起指搖了兩下,將桌上的書籍一本本摞好,小臉上寫滿了不在乎。

“你這家夥!”青搖第一次感到頭疼,氣得磨了磨銀牙,又道:“今日孟青遠刁難你,我幫你給他下了巴豆。”

“我知道。”陳楚又坐回了椅子上,小大人一般打量著眼前這個很不修邊幅的小丫頭,“聽說今天飯堂臭了一天,嚴重影響到我的食欲了。”

“所以你不開心了?”青搖歪著腦袋琢磨。

“孟青遠這麽慘,我當然開心。但是我已經將他打飛了,所以我與他的恩怨已經結束了。你去給他下巴豆,就是你倆之間的恩怨了。不過因此影響到我今晚的食欲,這就令人有些不開心了。”

“是我的錯。”

“知道錯了就走吧,我還要睡覺呢。”

“打完再睡。”

“不打。”

“為什麽不打?”

“你要我打我就和你打,那......”說到一半,陳楚無可奈何的住了口,苦著臉笑,“青搖師姐,你還真是倔脾氣。”

“不和我打我就把你的書撕了,”青搖手上掏出來一本白線縫合的藍皮道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從陳楚眼皮子底下摸過去的,“這本書你標註的東西最多,我給你三個數時間。”

“我覺得你不敢。”

“一。”青搖將藍皮書卷成了棍狀。

“你最好別挑戰我的底線。”

“二。”青搖開始運轉丹田之氣,能聽見書卷咯吱咯吱的響。

“你這個瘋子!”

“三......”

“打就打,誰怕誰!”

陳楚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兩條腿如鞭子般朝青搖掃過去。

青搖縱身倒退出去,將藍皮書卷扔回桌上,雙臂架起護體金光,揮拳打了回去。

陳楚將拳頭隨意攥了起來,想到對方畢竟是師姐,是個十二歲的丫頭,於是卸下幾分力道,與對面的拳頭撞了上去。

砰!

兩個人都向身後退出去,踉蹌幾步站穩了腳跟。

陳楚的拳頭有些微微發麻,青搖同樣甩了甩手腕,剛才像是打在一塊石頭上。

“不敢使出全力就等著挨揍吧。”

青搖將手臂擡起來,丹田處的金光愈發璀璨,連帶著房間裏的氣流有些扭曲。

“我不喜歡欺負女的。”

陳楚體內運轉三界經,皮膚表面開始有符文閃爍,雖然只是有道境的修為,但是隱隱帶著大道的誦鳴,與青搖附近的氣流分隔成兩脈。

緊接著,兩人各自將雙掌推過去,兩團真氣相互碰撞到一起,將平靜的空氣擠壓撕裂,像是一道漣漪向四周擴散開來,吹動了碎發與綹發。

青搖看著陳楚手臂上幾枚逐漸黯淡的符文,第一次變了神色,脫口而出,“三界經!”

陳楚收斂了氣息,頗有些意外,“你也知道這套功法?是我師父傳給我的。”

青搖神情有些羨慕,“只是知道三界經而已,但是整個天樞城內,只有大長老才有資格傳授這套功法,雖然你習的應該不是全部,不過,你還是......很有造化的。”

“哦?是這樣啊,這套功法確實很厲害的,師父也很早就傳授給了我,果然是親師父啊。”陳楚有些感慨。

“三界經是東始真人自創的一套功法,原本是有天、地、玄三部經文,但是當年東始真人離奇失蹤,三界經只殘留了玄字一部,其餘兩部已經很久沒有下落了。”

“東始真人?好像是天樞城的祖師爺來著,一只腳踏在無極境,另一只腳已經觸及天境的大神通者啊,我之前瞻仰了他老人家的畫像很久呢。”

“當年東始真人創三界經、造東始鐘、建天樞城,備受世人敬仰,最終卻消失在世間,很多人猜測他是渡天劫成功飛升了,也有些人猜測他渡天劫失敗,因而隕落了。”

“如果連東始真人那樣的絕代天驕都會隕落的話,那我們修行還有什麽意義啊?”

“該走的路還是要走,說不定你就是那個能打破桎梏的人。”青搖看著他說道。

“我?我還年輕呢,這種大話現在不適合討論,說說你吧,怎麽就這麽喜歡找人切磋呢?我看你今天瞧我的眼神就不對勁,跟狼一樣,我就猜到晚上必將大禍臨頭的。”陳楚打開了窗戶,新鮮的空氣灌進來,將燭火吹得搖搖曳曳。

兩人一齊看著窗外的滿天繁星,皓月當空,將夜幕點綴成一簾錦繡。

“因為我想變強。”青搖看著外面藻荇交橫的樹影,眼神有些空洞起來。

“你這變強的方式,有些急功近利了些,就跟和人有仇似的。”陳楚十分認真的說道。

“我確實有仇。”兩綹鬢發被風掀到腦後,丫頭的臉上頭一次有些悲情。

“難不成以前也被人打過?”陳楚摸著鼻子問。

青搖側目看了他一眼,腮幫子動了動。

“我以前被一群狼群毆過。”陳楚面不改色解釋道。

“我的母親,死在了清派的手上。”

“清派?”

“是一個很古老的門派,從上古時期便存在著,清派的人奉端皇殷辛為真武大帝,主張無法、無度、自由,他們做事情毫無底線,從來不計後果,好人也殺,壞人也殺。他們自認為隨心所欲是一種修行大道的態度,其實他們根本就是一幫瘋子、是惡魔!”

“你這麽一說,我都想替天行道了,要不是,修為尚淺的話。”

“我還以為是你刻意隱藏了境界。”

“我就只是有道境這一層境界,哪有什麽好藏的,我體內丹田就跟汪洋大海似的,我填了三個月才填滿,總算不用再對著一片金光粼粼發愁了。”

“三個月,你的有道境就要圓滿了?”青搖睜大了眼睛看他,難以置信。

陳楚點點小腦袋,微翹起的招風耳煽動一下,“因為,我早就想試試馭劍飛行的感覺了啊。”

“那你真的很不錯。”

月光下,兩個小人的影子在劍閣裏被拉得又窄又長。

油燭像一尊半躺的彌勒佛,蠟油糊了底座一層,一種別出心裁的美感。

“你也很不錯的,相信我。”

陳楚說著話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寬慰,腦門覺察到有寒光看過來,於是又訕訕的落下了手。

窗外,明月自拭,色轉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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